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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答“元宇宙是什么”這個年度熱門問題之前,先要回答科幻作品能給現實社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金羊毛》的作者羅伯特·索耶在一次分享中表示,科幻就是科學界的“維基解密”,讓公眾更加了解那些前沿研究的潛在意義。“科幻作者并不是憑空想象,我們作出任何推測必須有根有據。很多科幻作者都是在職科學家。”
比如,“元宇宙”一詞的創造者尼爾·斯蒂芬森在波士頓大學學習過物理學和地理學,對數學、密碼學、哲學、貨幣和科學史等都有所涉獵。在寫作科幻小說《雪崩》的同時,斯蒂芬森也為各類雜志撰寫技術文獻,并且在貝佐斯的藍色起源公司擔任發展載人亞軌道發射系統的兼職顧問。
這位科幻作家在20世紀九十年代出版的作品中,給二十年后的互聯網行業準備了兩管雞血——加密貨幣和元宇宙。《鉆石時代》與《編碼寶典》中的匿名數字貨幣體系早已在中本聰的努力下成為現實;《雪崩》中描繪的每個人可以參與并讓各色文化相互碰撞的“虛構之地”也幾乎觸手可及。
1999年,《時代》周刊評選出了50位數字英雄,斯蒂芬森位列其中。讓他與諸多技術創新的杰出人物并列的理由是,他的書塑造和影響了整整一批IT人。由此可見,科幻作家編織了一個有關未來的“春夢”,后來者從中獲得靈感,將其演變為現實。
這也正是元宇宙席卷全球的力量之源。它以最簡潔的表述描繪了最多元的近未來,是不同立場、不同利益相關的人們以當下的社會環境為溫床,孕育出的想象的共同體。時代選擇了元宇宙,而元宇宙正在塑造新的時代。
關于未來的想象共同體
《雪崩》出版的年代也是互聯網進入公眾視野的初始階段,人們關注這個新生事物能夠給政治、經濟、人性本身帶來的改變,試圖賦予其打破工業時代舊秩序、建立新秩序的崇高使命。就像尼葛洛龐蒂所言,互聯網將會“使組織走向扁平化,使社會走向全球化,也會使控制去中心化,同時還將使人群變得更加和諧”。
深受20世紀六十年代反文化運動影響的一代人對此堅信不疑,他們將自己對未來的迷茫、對現實的憤怒與恐懼消泯于對“電子邊疆”的開墾過程中。不同于賽博朋克作品基本范式所展現出的科技末世、階層對立和悲觀主義,這一代人在互聯網興起之初依然保持著科技樂觀主義,要把賽博空間建設成為由個人計算機和互聯網支撐的理想社會。
經歷了數十年的發展之后,由個人計算機和互聯網支撐的現代社會并沒有如樂觀主義者所愿,帶來一個去中心化的、平等的、和諧的、自由的社會,反而越來越接近賽博朋克作品中的預言——巨頭企業掌握基礎設施,年輕人成為板結階層中的一枚大廠螺絲釘,與數十年前高喊“我們是人,不要被制成任何產品”的美國大學生如出一轍。
只不過,除了工業界和官僚機構,一部分互聯網的先驅者也正在演化成舊體系的新支柱,背棄了最初的理想。這一切就像1984年的蘋果會在廣告中告訴你因為有了MAC電腦,“1984 won’t be ‘1984’”,2020年的蘋果卻在Epic廣告中成為“make 2020 becoming ‘1984’”的始作俑者。社會情緒促使人們渴望通過技術迭代、思想變革和創業實現新的突破。
元宇宙所代表的一個能夠脫離軀體、機構和時代束縛的新烏托邦,恰好成為這種社會情緒的具象化體現。這種體現在反文化運動中,是75萬美國年輕人反土歸田,在鄉村地區建立的遠離體制、遠離都市集體公社;在互聯網興起的時代,是被定義的個人計算機、虛擬社區、賽博空間和電子邊疆。這些體現背后是同一種理念或情緒的延伸。
在這個由技術演進、社會反思和個人訴求凝聚而成的想象的共同體下,包容了崇尚理想化平等與自由的極客、在巨頭夾縫中尋求建立新秩序的創業者、試圖延續商業霸權的既得利益者、鼓吹新事物的媒體、喪失生活意義的迷茫年輕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投機分子以及想要撈一把的騙子,一起進行一場現代版盲人摸象的展示。
將技術與想象力解綁
技術的演進是元宇宙這個想象的共同體得以存在的現實依據,同時也在呼喚元宇宙的到來。
風險投資人馬修·鮑爾定義的元宇宙框架包含八個技術棧:硬件、網絡層、計算力、虛擬平臺、協議和標準、支付方式、元宇宙內容服務和資產、消費者行為。如果將其進行分類,硬件、網絡層、計算力是奠定元宇宙根基的技術基石;虛擬平臺、協議和標準、支付方式是搭建元宇宙的框架;元宇宙內容服務和資產、消費者行為則是對元宇宙的具體應用。
前兩個分類的完善都需要依靠技術的演進。云計算為元宇宙提供了算力和存儲的解決方案,得以將個體與算力進行解綁。區塊鏈的誕生為元宇宙提供了一套確權和交易體系,以支撐跨圈層、跨生態的價值交換。AI技術的發展將進一步解放個體的生產力和創造力,保證內容創作生態的豐富和數量。
但是,人們對元宇宙的質疑也基本源自現有技術的局限,比如AR/VR頭顯難以長時間使用;算力無法承載上十億規模用戶的同時接入;網絡難以給云游戲帶來更快地接入體驗;AI與人的交互常常處于智障狀態等。即便是被很多人視作人類邁向元宇宙第一步的云游戲,也依然處于起步階段,并沒有給人帶來體驗的提升。
在云游戲技術服務商蔚領時代CEO郭建君的介紹中,云游戲的傳輸和算力成本比較高,區塊鏈擠占了一部分GPU資源,網絡門檻又制約了云游戲用戶并發率的提升。更為重要的是,現有的游戲需要每一個玩家都有一個客戶端運行,成本成線性增長,并不適合做云游戲,需要CP參與建立一套新的游戲結構,降低云游戲的運行成本。
把時間維度拉長,技術的變化與演進就不應局限在AR/VR等顯示端技術何時能夠迎來技術上的里程碑式突破,也不受制于強化學習和無監督學習何時迎來天使一吻,而是如何為更大多數的人提供創造的能力,讓他們不考慮算力和算法就能將想象變為現實。元宇宙恰好是對這個技術發展未來的最佳表述。
20世紀六十年代的年輕人曾寄希望于將離群索居的公社連接起來組成一個人人平等的小型王國。元宇宙對于這個理想的升級就是通過提供場景和工具降低創造門檻,嘗試讓每個人都成為大世界或者一個小世界的構建者,從而擁有自己的世外桃源。而以此作為最終評判標準,人們可以更準確地判斷出誰才是一個屬于元宇宙時代的產品。
打通虛實之間的價值鏈
需要注意的是,以技術降低創造門檻僅完成了整個元宇宙閉環的一半,另外一半則是建立一個貫通虛擬與現實的市場,讓用戶的創造產生價值,以此來激發用戶的創造力,實現完整的閉環。從目前來看,區塊鏈技術更適合成為達成這一目標的工具。這也是NFT在炒作之外的現實意義所在,它可以為每個人的作品確權,并產生被現實社會認可的價值。
一定程度上來說,在這樣的市場體系下,現實社會也只是元宇宙的一部分。而且,只有承認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之間的打通,才能在交互方式相當不完美的現在讓人們在虛擬世界中實現最初的創造價值的流通。這就像是Loot的流行,虛擬世界中八行文字描述出來的裝備沒有具現化的體驗,如果不能換取美金,就只是一個簡單設定。
這種基于NFT的價值鏈接存在不足。從數字貨幣和NFT的兩輪火爆來看,投機客帶來了大量的泡沫。動輒數萬美元購買一個NFT頭像的行為引發的是關于“智商稅”、“大騙局”、“曇花一現”的討論,也還沒有衍生出易凱資本CEO王冉描述的那種“浩大的社會實踐”,讓Loot在未來有可能成為元宇宙中的第一代跨平臺、跨游戲的裝備。
究其原因,每一輪熱炒都缺乏實際的場景,但發起者和積極參與者又特別希望通過創造新名詞來標榜自己與舊世界的完全割裂。事實卻是,大部分人還是會基于已有的經驗來理解一個新的概念,就像我在看到Loot的消息時完全不能理解這種古早的桌游產品為什么會如此受追捧,直到我看了王冉的文章。
至于加密貓、Axie Infinity這種易于理解的區塊鏈游戲,又只不過是一輪又一輪的挖礦博彩游戲,和元宇宙之間的聯系可能只是大家都用了區塊鏈技術。在處理了98%的NFT交易量的OpenSea平臺上,大部分交易都來自于CryptoPunks和Bored Ape Yacht Club等知名項目,且這些項目的交易量在經歷了8月的大漲之后,出現了明顯下滑。
依靠收藏炒作和博彩游戲難以建立真正的流通生態,區塊鏈技術并不能為此提供解決方案。需要被解決的核心問題是用戶可以在哪里完成創造,并讓自己的創造被更多人知曉。所以結論是區塊鏈是打通虛實之間價值鏈的充分條件,并不是必要條件。
一只腳先踏入虛實之間
拋開科幻作品影響的理想主義情結回歸科幻的理性推測,元宇宙并不是漫無邊際的幻想,而是一個正在發生和發展的進程。“通往元宇宙的門票可能五花八門,但去往元宇宙的意愿和沖動首先要來自內容,而不是介質。事實上,元宇宙是可以跨介質的,無論你從什么終端上登陸,也無論你是AR /VR /MR 還是只是簡單的二維,都可以進入元宇宙。”王冉在文章中分析道。“但前提是,元宇宙里要有吸引你留下來的東西。”這也正是Roblox能夠抓住元宇宙風口的原因。羅布樂思副總裁段志云在36氪的論壇上介紹了羅布樂思的兩個發展飛輪:通過對技術的大量投資支持海量內容生態,利用內容和社交效應形成人和社群的連接,兩個飛輪背后的目標是滿足人們內心的精神需求。
這實際上是為用戶搭建了一個逃避現實、以更低成本實現創造的空間。而且,在這個空間里,原本在現實中的失意者還有通過創造實現與現實社會打通價值鏈的可能。Roblox在招股書中,將用戶劃分為開發者和創作者,開發者制作游戲,創作者創作虛擬形象和其他配飾。與OpenSea上高價拍賣的NFT相比,在Roblox提供的設施上進行創作要更抓得住。
從更寬泛的維度來進行討論,大部分人都已經將一只腳踏入到了虛擬空間中,這就像抖音上出現了兩個茶卡鹽湖,一個很美麗,一個很荒涼。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正在試圖通過新技術帶來的新職業逃離重復且枯燥的工作與生活,在虛擬空間中獲得收入,為現實生活提供支出。“人類的確有一個未來,這個未來還將延續百年、千年,甚至百萬年。這就是科幻小說預言最重要,也是最簡單的一點。人類一定會有一個未來——或許這種堅定的信念才是最重要、最奇妙的預言。”索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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